龙人街

□☐浙江 / 红墨

将军小时候时常看见“大胡子”沿小街乞讨。乞丐衣履破烂，垢面脏足，唯独那大胡子清清爽爽、纹丝不乱；他的手里总离不开那把特制的木梳子，梳子的柄窄条条的，像匕首；木梳子从不梳头上那蓬乱糟糟的荒草，只梳那大胡子。

“大胡子”先下跪，再向人擎着那口破碗。将军从没见过有谁在那口破碗里扔过哪怕一枚铜钱，都是些填肚子的。“大胡子”接到吃的，跪拜，再吃食。将军还亲手摸过他的膝盖——长着一叠脏兮兮、皱巴巴、硬邦邦的像轮胎一样的皮。

小街上突然出现了头盔上挂着两块尿片的鬼子兵。几个鬼子兵招呼着“大胡子”过来，其中一个“尿片”手里举着一只热腾腾的馒头。

“乞丐，跪下，给你。”

“大胡子”直挺挺站着，不跪。

“尿片”又捧着几枚银圆，嬉笑着说：“跪下，全给你。”

“大胡子”直挺挺站着，不跪。

“尿片”的刺刀突然刺向“大胡子”的膝盖。

“大胡子”单膝跪地，同时木梳柄已没入“尿片”的胸口。“尿片”狼嚎一声，蜷缩地上，抽搐，气绝。

几把刺刀捅进“大胡子”的后背。“大胡子”单膝跪地，身躯不倒。

将军站在临街二楼的小窗下，小拳头攥出了汗。

小街上的人都不知道“大胡子”是哪里人、叫什么名字，只知道他是个聋人。

将军回归故里。“小街”正名曰：“龙人街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