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的调色盘 ——读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

□南京 / 刘慧

翻开迟子建的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，仿佛打开了一个会呼吸的调色盘。那位年近九旬的鄂温克族女酋长的声音，带着森林的呼吸，将这片土地上的色彩一点一点晕染进我的心里。

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白桦林，是纯净耀眼的雪花白，是生命初绽的颜色。白桦树披着丝绒般的白袍，点缀着黑色的纹理，像极了鄂温克小伙子们的节日盛装。最神奇的是，即使被剥去树皮，这些白桦也会在来年为自己缝制新的衣裳——先是灰黑的底裤，再过一两年，又换上崭新的白袍。那些在歌谣里传唱的白桦林，终究比不过眼前这一棵棵会自己更衣的精灵。它们就这样与鄂温克人世世代代相依相伴，把成长的痕迹作为颜色，在额尔古纳河的世界里将自然晕染，不仅书写着生命的坚韧，也迎接着自己的新生。

如果说白桦是静默的诗行，那流动的驯鹿便是泼洒的水墨与灵动的水粉。当漫长的冬季给山林铺上银装，总有些调皮的色彩要跳出来打破这份素净。驯鹿是这片森林里最活泼的画家，它们的毛色从灰褐到纯白，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。这些精灵深谙季节密语：春天啃食苔藓时，皮毛就染上嫩绿的光泽；夏天咀嚼桦树叶时，又换上了深绿的裙摆；等到秋日饱餐蘑菇时，浑身便泛着金黄的暖意。它们用脚步丈量季节，用毛色镌刻时光，在这片土地上绘就了一幅生机盎然的动态画卷，每一步都踏出了季节的韵律。

鄂温克人的巧手，更赋予色彩以温度。伊万染布的情景历历在目：都柿果的汁液在白布上晕开，化作雨后初晴的蓝天；红豆熬煮的汁液在棉布上晕染，像晨光穿透云层时泼洒的朱砂，每一道褶皱都藏着露水的轨迹。在严酷的自然前，这些亲手染就的色彩，早就超越了装饰，那是一个民族对美的执着守望，用大地朴素的馈赠，调制对生活最绚丽的希望。

轻轻地合上书卷，那些鲜活的色彩依旧在心里流淌。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调色盘里，调和的不只是色彩，更是烙印在民族血脉中的生命密码。素净的白桦、灵动的驯鹿、巧手的伊万……每个生命都是执笔的画家，每个生命都描绘出属于自己的斑斓。